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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 黄粱一梦

明楼的吐气间夹杂着红酒的馥郁芬芳，说出的话却是让明诚心下一酸。

是啊，一个人，从开始到现在。这么多年的孤独就在明诚嘴边呼之欲出，但他只是动了动喉结什么都没有说。

“在下明诚，先生叫我阿诚就好。”

“好，阿诚。”

明楼改口改的快，阿诚却愣了神。

明楼顿了顿继续说道“在下初巴黎来正需要个向导，不知阿诚是否有空陪我去街上逛逛?”

“同在异乡为异客，先生这么说，在下当然不敢推辞。只是今天夜深了，明天可好?”

”一言为定。”明楼晃了晃酒杯仰头喝光了杯中的红酒。

漂泊在外5年，他是皮埃尔是明诚但从来不是阿诚。也许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只是在等一个人能温柔地唤他一声阿诚，不管山高水远带他回家。

那阿诚愿意把自己的手交给他，任他驱使；

愿意把自己的腿交给他，任他奔波；

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他，作他盾牌；

愿意把自己的心交给他，无悔无改。<1>

 

明楼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，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曼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。上海那边现在还是凌晨5点，想必是曼春不愿打扰自己休息特地起了个大早。他穿着白色浴袍一边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接起了电话。

“师哥~“曼春撒娇的脸仿佛就在眼前，明楼心中一暖笑得温柔。

“开了一天会累坏了吧。”

“还好，不是很累。”

“想家了没？”

“想。想吃你做的红烧肉，浓油赤酱的。”

“那想我了没？”

“自然就更想了。想吃……”

“别闹~”明楼一个“你”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曼春打住了话头，抑制不住的幸福从电话那头传过来。

“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。你呀总是不按时吃饭，我给你拿的胃药就放在箱子夹层里。还有巴黎现在天气凉，毛衣就在行李箱里，冷就穿上可别冻感冒了……”

曼春一件事一件事叮嘱过来，他插不上嘴只得“好”“好”地答应着。只是他听着听着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，不为别的，只是愧疚。他知道曼春是个好女孩也知道她对自己痴心一片，但是爱情这件事从来身不由己又残忍决绝。爱就是爱，不爱也就是不爱。明楼可以长长久久地喜欢她，但他不爱她。

房间有一面宽阔的落地窗，拉开窗帘就是埃菲尔铁塔和巴黎的万家灯火。明楼看着窗子里自己的倒影觉得陌生非常。

“曼春，谢谢你。”

 

晚上的时候明楼做了一个令他精疲力竭的梦。梦里阿诚先是穿着一件蓝色运动服站在自己对面，午后的阳光和深蓝色的面料把他衬得越发意气风发。他拿着羽毛球拍摩拳擦掌，边挥舞边喊：“大哥可别让着我呀，老是不出力又该胖了！”

明楼听了嘴上不让分毫，脸上却是笑得灿烂“你小子！看我不立马收拾你。”

只可惜打了没几局明楼便体力不支，一个扣杀没接到败下阵来。明长官多年坐镇办公室，长了不少肉是真的，打不过阿诚也是真的。明楼弯下腰喘气，笑着想不服老不行啊，再一抬头阿诚不见了，草坪也不见了。

 

“阿诚，阿诚。”明楼四下寻找但却怎么也找不到。

“大哥。”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明楼转过身去，看见年少的阿诚静静坐在沙发上，手中捧着一本对他来说过大的书。

“大哥，给我讲讲这一段吧。阿诚看不懂。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过书看着自己。

明楼走过去坐在沙发上，一把抱着阿诚坐在自己腿上“好，阿诚说什么都好。”

明楼比阿诚高出许多，阿诚坐在他的腿上，头刚刚好碰到他的下巴。不提问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坐着，阿诚看着书，明楼看着阿诚。少年的发丝还柔软的很，一下一下有意无意地蹭到明楼的下巴上，就像一片羽毛拂过。明楼就在这片羽毛与阿诚的翻书声中睡了过去。

 

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坐在书桌前。明楼凑过去下意识将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唤了句“阿诚”却没有想到手直接穿透了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。

他留不住这个阿诚……

明楼看着他用骨节分明的手在信纸的写上“明楼吾兄，”。一笔一划写得那么认真仿佛要把它刻在自己心上。平日充满灵性的眼睛此时仅剩下了生无可恋，那双总喜欢冲着明楼一口一个“大哥”的嘴此时也是血色全无。

明楼的心慌地厉害，阿诚的悲伤与决绝那么强烈仿佛下一秒就是生离死别。

“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说过爱，只说执子之手，与子同袍，我以为你会懂。若有来世，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，只求君安君好君勿念。——阿诚绝笔”

一滴泪落在纸上的时候明楼听见一声枪响，泪水晕开了墨迹而枪声染红了胸膛。

明楼看着阿诚独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，他想触碰他却只碰到一片虚无。

别走，阿诚别走。是大哥不好，大哥没保护好你。

你睁眼看看大哥啊，你不要我了吗。

明楼惊醒的时候脑子还是晕的，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巴黎而不是民国的上海。午夜梦回的悲伤如此清晰将他压地体无完肤，一片沉寂中他的喘息声撕心裂肺。

“阿诚……”

黑暗中他伸出手却只碰到一片虚无。

 

<1>:摘自同人文《殊途同归》